今日作家朱琳母亲教我的歌散文

母亲教我的歌

文∕朱琳

第一次听到德沃夏克这首《母亲教我的歌》,我很小,母亲还很年轻。依稀是个冬日的午后,我蜷在钢琴边的沙发上,看母亲单手弹着旋律一边轻轻地唱:“当我幼年的时候,母亲教我歌唱……”母亲的声音一句一句滑向高音,再悠悠地荡回来。窗外有阳光照进来,我摆弄着手里的娃娃,母亲回头问我,好听吗?我摇摇头说,不喜欢,听起来好伤心。母亲笑了,说这就是一首忧伤的歌啊。

我喜欢许多母亲唱过的歌,也跟着学。唯独这首忧伤的歌,从不想唱,我将它抛诸脑后。

我记得每年春节前两天,全家总动员一起大扫除,干活儿的时候,母亲会放一卷苏联歌曲锦集的磁带。我们一边整理各自的杂物,一边哼着歌。“田野小河边,红梅花儿开,有一位姑娘……”母亲拿着抹布唱得很起劲;“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……”帮忙擦玻璃的我也会大声加入父母的合唱;悲伤的《三套车》被父亲故意压低的嗓音唱出了喜感,到了那句“你看吧这匹可怜的老马……”我和母亲会拉长了声调一起把“老马”唱得惨兮兮的,然后哈哈大笑。循环播放的苏联歌曲在我们家,就是庆祝春节的前奏。

母亲能歌善舞,经常是唱着唱着就会跳起舞来。新疆舞里跟肩膀平行着扭脖子的招牌动作,是母亲唱着《大阪城的姑娘》教会我的,小时候我拿这一手“绝技”震慑了很多小朋友。藏族的《洗衣歌》一听就让人忍不住动起来,这首歌母亲可以把前奏间奏一起唱全了,当母亲唱到那句“出打出打,嘿嘿,出打出打,嘿嘿……”,我更是开心,跟在母亲旁边学她踏着舞步,侧身向后一下一下甩着手。

后来卡拉OK开始流行起来,母亲学校教工娱乐室里最先有了一台。周末跟着母亲和学校一群老师去唱歌,我迷上了《绿岛小夜曲》。母亲嗓音里有很好听的中音,唱这首歌特别合适。“这绿岛像一只船,在月夜里摇啊摇……”在母亲的歌声里,其她老师在跳着慢四步,天花板上有颗五彩的灯球转啊转的,我也跟在旁边哼哼唧唧转啊转的,真的感觉像在船上。

大学的时候,我有一门选修课是民歌课。这门课到期末都要自己演唱一首,可把我为难坏了,我总觉得民歌都是尖着嗓子嗷嗷地,又吵又土。母亲说,谁说的,当然有好听的。她一开口:“哎……大理三月好风光哎,蝴蝶泉边好梳妆,蝴蝶飞来采花蜜,阿妹梳头为哪桩?”我的眼睛一亮,这首民歌可真好听呐,还有故事!母亲看我感兴趣,顺便拉着我一起看了老电影《五朵金花》。之后等我学会了,母亲会唱男声的那部分跟我对唱,她唱:“有心摘花莫怕刺哎,有心唱歌莫多问……”我会接着:“明年三月蝴蝶飞,阿哥有心再来会……”。当然,我的民歌课得了高分。

我最后一次听到母亲唱歌,她已经病重。母亲虚弱的基本起不来床,偶尔起来了,也只能斜靠在沙发上。儿子会扭动胖胖的小手小腿爬上沙发,靠在外婆身边。母亲拉着儿子的手轻轻拍着唱着,一会儿,我就听见儿子童稚而清亮的小嗓音一句句跟着:“天地间走来了小小的我,噢,小小的我。不要问我姓什么,噢,叫什么……”我在愁肠百结中也不禁笑了,多适合的一首歌,小小的人儿唱着《小小的我》。

如今,我脑中奇异地常常响起《母亲教我的歌》,旋律像附着我的心跳,思念于是如影随形。我终于明白这忧伤的调子,是那个永不再来的冬日午后,母亲的歌声透过时光轻轻地唱着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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