试想一下,如果让你在一个没水、没电、没人的小岛上生活,你能坚持几天?
在我国黄海有一个极其偏远的小岛,名叫开山岛,面积只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。年7月15日早晨8点,26岁的王继才第一次踏上了这里。
在来之前,他已经听说过这里是“石多水土少,台风四季扰,飞鸟不做窝,渔民不上岛”,虽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,但下船之后还是惊到了:岛上杂草丛生、怪石嶙峋、没水没电、连个人影都没有,一眼望去全是茫茫无际的大海,当地人称这里为“水牢”。
王继才可能连自己也没想到,他将在这里生活,并且一待就是32年。
上岛后的孤单
其实,开山岛不是一直没有人,这里原来是由海防部队的一个连驻守,实施精兵简政后部队撤离,交由当地武装部设立民兵哨所进行管理。经过组织的推荐和考察,民兵营营长王继才被安排到这里工作。
王继才那时候已经结婚生子,妻子是镇上的老师,家里还有女儿,选择了守岛,就意味着不能守护家人,最终他还是瞒着妻子选择了去岛上。
上岛的那天,是武装部领导陪同王继才一起去的,在此之前已经有好几批人干过这个工作,待过最长的也就13天,最后都因为忍受不住恶劣的环境和孤单而选择离开。
这一次特意给王继才带了60瓶酒、6条烟上岛,可王继才不喝酒不抽烟,这些对他来说根本就用不着。等到送他的一行人走后,这座岛上就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,王继才望着远去的船只,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。
夜幕降临,海岛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黑布,能够清楚地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,王继才感到有些害怕,他随手拿起一瓶酒想要给壮壮胆,可始终没有把自己灌醉,第一天晚上他一整夜都没有睡着。
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,王继才真想马上就回家,可又想到武装部领导前一日对他说的话:“小王啊,虽然条件恶劣,但开山岛却是我国重要的国防战略岛,年7月,日本鬼子就是从这里登陆残害了我们很多同胞,你要好好把这里守着啊”。
王继才最终决定留下来,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,但能多一天是一天。接下来的48天,他喝光了那60瓶酒、抽光了6条烟,也终于明白上岛的那天为什么要将这些留给他。
你守着岛,我守着你
而另一边,妻子王仕花见丈夫好久都没回家,她再三追问婆婆,最后才得到王继才去守岛了,王仕花气不打一处来,她准备跟着补给船只上岛问个究竟。
船只靠岸,王仕花看到王继才变得又黑又瘦、胡子拉碴,完全就像个野人,她既生气又心疼地说:“别人都不守,为什么咱们要守,跟我回家吧!”可王继才斩钉截铁地回答道:“要回你回,我已经答应了就要做到!”
拗不过王继才的倔脾气,王仕花一个人回到了家。思前想后,她决定辞掉老师的工作,既然王继才不愿意回来,那她就过去。
一个月后,王仕花将女儿托付给了婆婆,再一次来到了开山岛。
她告诉王继才自己辞职了,王继才一听十分生气:“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?”
王仕花回应道:“你当时不也没跟我!”
在那以后,王继才就是哨所所长,王仕花就是哨员,你守着岛,我守着你!
他们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升国旗。王继才说:“岛虽然不大,但再小它也是祖国的领土,我们必须在岛上插上国旗,让别人知道岛上有人在驻守。只有看着国旗在海风中飘展,我才觉着这个岛是有颜色的。”
当太阳从海平面升起,两个人的升旗仪式便开始了,他们迈着正步,一人升旗,一人敬礼,尽管没有国歌、也没有仪仗队,但依旧庄严神圣。
岛上没有植被,王继才想要种些树,他想着等到树长大了,夏天就可以在树荫下乘凉,秋天就可以吃上甜甜的瓜果。可在岛上种树难度相当大,这里原有的一点点泥土,都被海水侵蚀殆尽。
他们请经过的渔民在外面带了些泥土,第一年种了一百多棵树,可都无一存活,第二年种的几十棵也全都死了,直到第三年,他们撒了一斤多的苦楝树种子,终于长出一棵小树苗。王继才每天都像照顾婴儿一样精心地呵护着,岛上没有淡水他就从地窖里取来雨水浇灌,现如今这棵苦楝树已经碗来粗细。
之后,他们又种了松树、桃树、无花果树、还有紫色的牵牛花、翠绿的爬山虎……春去秋来,开山岛竟然真的从荒岛变成了“绿岛”。
刚开始的时候,日常的饮用水主要靠部队送过来,但当得知送一次淡水的往返费用要几千块时,王继才便提出自己解决用水问题,日常用水就用地窖里存储的雨水。岛上没有电,到了晚上就靠着煤油灯照明,获取外界的信息也是通过一台收音机。
夏天炎热难耐,他们就睡到房顶上,王继才指着天上的星星对一旁的妻子说:“你看,那两颗像不像织女和董永,中间那个就是银河就像小岛和我们家的距离。”王继才把“牛郎”说成“董永”,惹得王仕花哈哈大笑。看到天上有亮光划过,王仕花问道:“这掉下来会不会砸到我们啊?”她并不知道这是流星,王继才也乐呵呵地笑了。
虽然有了妻子的陪伴,日子也变得没那么孤苦,但依然危机四伏。
生活与生命的威胁
有一次王继才去海边巡逻,脚下的石头很滑,一个浪打过来就把他卷到了海里,他挣扎地顺着岩石往上爬,王仕花见状赶紧跑过去拉老王的手,看着浑身湿透的老王,她不敢想象如果这次自己没在会发生怎样的事。
为了保证安全,王仕花找来一根背带的绳子,只要每次出去巡岛,她就将绳子一端绑在自己身上,另一端绑在王继才身上,就算发生意外也能有个照应。
除了躲避大浪,还要对抗台风。
年7月,王仕花即将临产。那天突然肚子一阵疼,她告诉王继才感觉自己快要生了,王继才急得满头大汗,他找来一部手摇电话机求助那天送他来岛上的武装部领导,可当天刮台风船只无法出行,对方让他不要挂断电话,在领导妻子的指导下,王继才烧水、将剪刀消毒,剪脐带,每一步都让他无比害怕,好在最后母子平安。
王继才每年的工资大约元,为了补贴家用,他们平时会捡一些海鲜托过往的渔民拿去岸上卖,还养了几只母鸡,攒一些鸡蛋卖钱。
一天,王仕花带着小女儿到岸上卖鸡蛋,接连就刮了十几天台风,食物补给船只无法到达,可岛上的食物全都吃完了,肚子饿得难受,王继才就去海里捡牡蛎煮着吃,后来煤球也用完了,只能吃生的,儿子不吃还被王继才打了一顿。由于长时间吃牡蛎,儿子的小便都变成了白色,还发着高烧,王继才这才狠心抓了一只母鸡给儿子炖汤。
在恶劣的环境之外,王继才也曾面临生命威胁。
90年代,有很多走私、偷渡的人。有一次蛇头老大找到王继才让他帮忙,并且拿出十万元作为报酬,在那个年代,十万元可以在连云港市区买4套房,这对于月工资只有元左右的王继才来说无疑是笔巨款。
面对金钱的诱惑,王继才没有妥协,对方以生命威胁警告他说:“你儿子还小,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”,可王继才毫不畏惧,后来帮助警方破获了多起走私案、偷渡案。
无愧于国家,愧对于家人
自从守岛以来,王继才觉得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。
大女儿小学毕业后,因为供养三个孩子上学实在太困难,再加上家里需要有人照顾,她只能无奈放弃读书。到了结婚的那天,王继才也没能赶回家。
儿子上学需要交块钱,可一家人根本拿不出,再看看曾今在外面打工的人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,而今自家却连孩子读书的钱都拿不出来,王仕花让王继才辞职。
咬了咬牙,王继才找到送他来的武装部领导,当时那位领导已经患癌躺在病床上,还没等王继才说出口,领导握着他的手说:“小王,听说你把岛守得很好……”听到这些期望和嘱托,王继才最终也没有把辞职的话说出口,他借钱给儿子交了学费。
后来儿子研究生毕业,王继才也鼓励儿子参军。他说:“虽然没能给你们留多少物质财富,但我留给了你们宝贵的精神财富。”
对于守岛,父母都是支持的,他们帮忙照顾孙子孙女,但父亲去世的那天,王继才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,成为了永远的遗憾。
由于长时间在岛上生活,夫妻两人都患上严重的风湿关节炎和湿疹,王继才身上长了很多白点子,痒得不行,王仕花也经常被腰椎和股骨头疼痛折磨。
这一辈子,为了守岛错过了很多和家人的团聚,是什么让他能坚守这么多年呢?
王继才说:“守岛就是守国,守国就是守家,国安才能家宁。”有人问他打算多久退休,他说自己要守到守不动为之,是肩上的那份责任和担当,让他风风雨雨坚守开山岛32年!
这32年里,夫妻俩自费买了多面五星红旗,出海的渔民曾说每当看到岛上的国旗,心里就觉得很踏实。由于海上风浪大,五星红旗很容易褪色和损坏,所以隔一段时间就换。
当天安门国旗护卫队得知他们的事迹后,给他们送上了一面曾经在天安门广场升起过的五星红旗,还有8年北京奥运会专用升旗台,由国旗护卫队官兵亲手升起在开山岛上空。
看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,王继才眼里溢满了泪花。
可在年7月27日,58岁的王继才突发疾病倒在了开山岛,抢救无效而去世。
从年到年,王继才用32年青春守卫国土,让开山岛从满地荒芜变得充满生机,年,王继才、王仕花夫妇被授予“时代楷模”的称号。
王继才走后,这里也通过自愿报名和推荐的方式遴选守岛民兵,每批10人,分为3组,每组半个月,值守周期总共一年。而王仕花则申请继续守岛,因为这里的每一处都曾有着她和丈夫的身影,开山岛早已变成了他们的家。
夫妻两人的感人事迹还被拍成了电影,现如今,开山岛矗立着王继才的铜像,就像他从未离开过这里,他手扶望远镜指向远方,仿佛在说:“这里是不容侵犯的中国领土!”
在中国,还有很多这样默默无闻、为国付出的人,他们舍小家、顾大家,堪称真正的永雄,千言万语唯有对他们说一声:感谢!